在这岩石之上，这没有道路的道路之上
我们匍伏身子，架建桥梁
我们所有的心思都在脚下
都在踩踏的麻石之上
我们一步步涨过自己的头顶
撑破云雾中那些湿漉漉的分子
这种接近，是从最低微的身份开始
接近最高贵的灵魂
灵魂的声音在大山里扩散
它们无孔不入，它们在笑骂
在调情，在某一片叶子轻颤的背后眷恋
我们拥有的不仅仅是一个春日的午后
不仅仅是一个有着浓雾的大山
我们有脚下的路，有腰间扎实的力量
三清山，你现在是我思想的光芒
随时有可能穿透松软的尘土
与坚硬的岩石，它将撕开那张牛乳涂白的纱帐
纱帐里的胖孩子那么多，在你身体内
随意地撒欢，随意地钻进钻出
现在，你是多么郁沉，缩着身子
石阶在你身上盘绕
我们沿着石阶向上
我们沿着春日的午后向上
我们左手拥有满山的岩石，右手拥有满山的青松
如果还有别的，那就会在我们的心中开花
满心粉紫的红，粉紫的白，粉紫的蓝
还有满地的落叶与松针
它向我们诉说爱情
长满过期的胡子与假发
长满流蜜的胖乳与丰臀
这些路，我向你假设过
只有无限地延伸，才能到达峰顶
不，不是峰顶，只是云雾之中的一片断层
我们站在山腰，背负着压低影子的尘埃
那些朦胧的青松，一路倒退着
一路碾过我们的影子与身体中隐藏的痛
痛像潮水，一波压过一波
所有路过的与没有路过的
都在此地留下影像，都朝此地涌进
像吹响了集结号，如此澎湃
我们张开双臂，指向天空深处
给大自然发布指令
将这些浓雾散去吧！散去吧！
让阳光泄下来，刺破天空
刺破大地，刺破那些若有若无
那些时而密集时而稀朗，薄而透明的三色草
我们的权杖在此时如此具有魔力
协助我们登上了三清山致命的高点
它盅惑的毒药，迫使大自然向它俯身听命
三清山在此时不仅仅是一座山
它是我们的身体，我们要在自己的身体里住下
要在自己的身体里安营扎塞
我们体会着它的丰腴，体会着它多汁的果实
它的泉水沿着沟壑而下
将整个坡地滋润得水草肥美
古井圆润而丰满，道姑头顶云峰
在观里燃香点蜡，她们神情清朗
语气恬淡，她们的爱情沉入记忆深处
在海岸线上沉浮，这些假象
毕竟只是一些假象
推开那扇门，模糊的，清晰的
就会一齐涌上来
争先恐后夺取它们有利的地形
帐篷撑开骨架，它们的丰美由此四溢
在三清宫前遍地开花，我们的房子
在石头缝里生根，如一朵朵
含苞的映山红即将怒放
房子中的孩子蜷缩着，大山中的房子
却片刻也不曾歇息，它们的声音在流窜
在逃逸，在所有面朝春天的脸前
歌唱，大山不曾安静
不曾在前来的客人面前稍有收敛
它安排山虫与山鸟
在枝头拔弄与爱有关的琶音
白天缓慢沉入大山，在日头将息的地方
低下它的头颅，低下它长长的身影
夜由此浮现，没有任何风度地将我们笼罩
我们在山风无意识的侵袭下
钻入了我们的房子，我们大山的房子
所有颠覆的一切即将被颠覆
在山里，风颠覆小草
鼾声颠覆恶梦，只有泉水
安静地流入池塘，平缓而矜持
日出因为我们的迟到而流失
它的美丽在幻想的季节里更为美丽
它悬挂在记忆中，被主人偶尔翻开又合上
我们在大山的房子中起身，在大山上起身
阳光将我们的影子投放在栈道上
这条天山上的险道，盘旋而下
风景从阳光中透出来
这些石头，坚硬地挺立着某些意志
在群山的背景下，张开连翼的翅膀
而连理枝就在脚旁
它从导游的嘴里溜了出来
被我们无意中捡拾，这种神秘的爱
就在一回头中，浓浓地勾芡了甜蜜的轮廓
这些线条，或浓或淡
或深或浅，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张扬
我们顺着云梯，一路向下
那条探着头颅的蟒蛇以及傲慢的山石
在我们不停地向下的过程中
变换着雄姿，它们越来越高
高出我们的视力，而我们在群山中被迫下降
被迫丢弃盔甲，在它们紧密的注视下脱逃
